中国人民抗战的先声 1936年“百灵庙大捷”追记

七七事变之前，在今内蒙古自治区百灵庙一带，曾发生过一次“绥东抗战”，也称“百灵庙大捷”，是爱国将领傅作义亲自组织、指挥的。全国政协原副主席董其武、内蒙古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孙兰峰，当年都率领部队与日伪军鏖战过，是百灵庙战斗和红格尔图战斗的前线指挥官。

笔者曾多次采访董其武、孙兰峰及其诸多部属，请他们回忆了“百灵庙大捷”的情况。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，笔者把当年的采访记录整理成此文，奉献给广大读者，并以此文悼念在百灵庙战役中为国捐躯的抗日将士们。

“边疆大吏 守土有责”

1936年11月5日，日本侵略者在嘉卜寺（今化德）召开侵绥军事会议，决定以匪首王英、蒙奸李守信两部为主进犯绥远，分三路进击。战争中所需武器、弹药等，均由日方负责，并发给蒙奸德王、李守信、匪首王英各20万元，以资鼓励。

11月5日，德王还以“察境蒙政委员会”的名义，向傅作义通电，无理要求傅作义撤除百灵庙以南的一切军事设施。并扬言，如不能按期实行，将以兵戎相见。很显然，这是日军为出兵侵犯绥远边境制造的借口。

11月8日晚，傅作义在他的总部会议室召开营以上军官秘密军事会议时，坚定地说：“日寇占我察北，占我绥远，是我全军将士的耻辱，如若不打，绥远人民不答应，国人也要骂我们。边疆大吏，守土有责。我们一定要打！”

傅作义的讲话，得到与会军官们的支持。于是，会议决定：进击绥东一带敌人的任务，由旅长董其武负责指挥；进击绥北一带敌人的任务，由师长孙长胜和旅长孙兰峰指挥。

这就是百灵庙战役的由来。

军民同心 扫清外围

百灵庙战役分两个阶段，第一阶段是清扫百灵庙的外围，以主要力量攻打红格尔图、土牧尔台和土城子，这次战斗由董其武指挥。

11月12日，日寇命令王英为前敌总指挥，突然向红格尔图进犯。日寇指挥官和王英的司令部设在土城子村，3架日军飞机轮番轰炸，战幕刚一拉开就十分激烈。

14日上午8时，日伪军千余人发起猛攻。董其武部奋勇抗击，双方战至下午5时，日伪军败退。15日晨6时，不甘心失败的日军指挥部，派出日本特务机关长田中隆基指挥，赤膊上阵，共投入兵力5000余人。他们先是野炮乱轰，飞机狂炸，接着是装甲车开路，横冲直闯，先后冲锋7次，都未冲过董其武部的防守阵地，午后6时，又一次败退。到了16、17、18日，日伪军连续冲锋，虽然炮、陆、空协同，但仍不能前进一步。

此时，董其武部的士兵，为了坚守阵地，常常跳出战壕，主动拼刺刀。双方伤亡都很大。

战斗最激烈时（16日），傅作义将军赴集宁前线指挥。他要求董其武出其不意、抄袭敌后。董其武便亲自率领部队乘汽车昼夜行动。18日晚20时，各路大军秘密集结到红格尔图西边的丹岱沟一带，19日凌晨2时发起总攻，分路包抄，打了日伪军一个措手不及。19日上午7时，敌人便全线崩溃，红格尔图战斗结束。

红格尔图战斗的胜利，为下一步攻打百灵庙扫清了障碍。

奇袭突进 拼死一搏

百灵庙战役的第二阶段是拿下百灵庙。

1936年时，日寇妄图在百灵庙建立蒙伪组织，驻有日本特务机关“善邻协会”“大蒙公司”“稽查处”等，著名日本特务山本、盛岛和小宾，都在这里潜伏。小宾21岁自日本士官学校毕业，不久即以喇嘛的身份，混入百灵庙喇嘛寺。

红格尔图战斗前，日寇在百灵庙囤积了大量武器、弹药，并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。红格尔图战斗失败以后，日寇更加注意百灵庙的防守，除了派王英一部进占大庙（百灵庙东一据点），增强外围防御力量外，同时将德王的第七师（穆克登宝部）调驻百灵庙，令其在百灵庙山顶、山腰、山下构筑更完备的工事。

傅作义再次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议，发动群众、集思广益。最后一致决定，攻打百灵庙要以奇袭制胜。在这一战略思想指导下，各部队采取严密伪装，行军时车、马、人统统披上白布，借绥北的茫茫白雪作掩护。为了提高行军速度，各连队都组织了扫雪队，一人一把木锹，在大部队前面开路。这样，人不声、马不嘶，悄悄向百灵庙附近集结，11月22日，参战部队全部进入攻击位置。这时，百灵庙的日伪军竟一点也没有发现抗日部队。

23日夜23时，抗日部队在师长孙长胜（正指挥）、旅长孙兰峰（副指挥）的指挥下，突然向百灵庙之敌发起猛攻。步兵一个团从南方正面攻击，另一个团攻西面，再一个团攻东面，骑兵一部攻飞机场与伪蒙政会办公处，一部与一营步兵配合，守百灵庙东北山口，截敌归路，一营炮兵和步兵，作预备队。

战斗打响时，由于敌人事先无防备，抗日部队进展较顺利。但半小时后，战斗就打得十分激烈了。当正面攻击部队向敌纵深突击时，日寇特务机关长胜岛角芳恼羞成怒，毅然拔出战刀，上前沿督战。他指挥日伪军集中全部火力，拼死阻击抗日将士突击。女儿山上10余挺轻、重机枪，交织成火网，三四个小时内，抗日部队无法前进一步。

孤注一掷 裹创而前

这时，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，如果拂晓前攻不下百灵庙，敌人的5000名援军一到，10多架飞机一来，战争局面将会发生变化。傅作义将军及副指挥孙兰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决定孤注一掷，急令山炮营把山炮推进到百灵庙南山大道以东高地附近，向女儿山实施摧毁性射击，并命令韩天春营长指挥装甲车队，配以6辆汽车，共同向百灵庙东南山口冲击。

对于这一段战况，著名记者范长江在他的笔下作过这样的描述：敌人“机关枪林牢居山口，如暴雨式的吐出子弹”。“我方指挥官一方面见死亡之枕藉，徒奋勇而无成，而又感到时机之急迫，眼见覆败之可待。乃以孤注一掷，同殉国家之决心，将预备队用一队重载汽车载上，以二装甲车为前导，破阵而入，炮兵亦冲锋形势，我方指挥官则徒步而前，置生死于度外，视弹雨如无睹，于是士气大奋，裹创而前，战局始为之突变。”

装甲车驾驶员最英勇，冲击中第一辆驾驶员被敌击中身亡，第二辆车身被敌手榴弹炸坏后，驾驶员张仰贤在左臂受伤的情况下，奋不顾身，冒弹将第一辆阵亡驾驶员从车中搬出，自己驾驶这辆车继续冲击。敌人的炮火遂集中火力向他射击，他中弹十余处，壮烈牺牲。车中的士兵6死5伤，车被打坏，留下46个弹孔！预备队连长张振基一看此势，不顾一切，跳下汽车，指挥全连“硬以肉体争山头”，终于以损失1/3兵力的代价，夺下山头，争来阵地。

张振基连的胜利，使敌人乱了手脚，抗日将士的各路兵马乘势突进，至24日上午8时，战局遂有了决定性好转，骑兵团控制了飞机场，切断敌军后路，胜岛角芳及穆克登宝扔下全军，驾车逃跑。以喇嘛伪装的日本特务小宾，负隅顽抗，被击毙。

9时半，抗日将士全歼日伪军，胜利地收复了百灵庙。

中共祝贺 举国欢庆

百灵庙战役的胜利，狠狠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气焰；在全面抗战尚未爆发的当时，曾引起全中国和全世界的瞩目。

中共首先发来贺电，高度评价傅作义将军发起的绥远抗战。电文大意是：百灵庙大捷是中国人民抗日的先声。为支持你们抗战，中国工农红军将组织抗日先锋队，只要绥远需要，立即奔赴前线。

这一珍贵电文，至今仍保存在傅作义家属的手中。

中共派南汉宸同志率慰问团赴绥远，赠送抗日将士锦旗一面，旗上题词“为国御侮”。上海以革命老人黄炎培为首，组成慰问总会，携带上海人民的捐款10万元赴绥。

北平市组织了北平市民战地服务团、清华大学绥远抗战前线服务团、北京大学抗战后援会等，爱国教授朱自清参加了服务团。此外，西安、太原、广东、广西、天津、武汉等地，也有大批慰问团赶到前线。

据《大公报》报道，12月2日，“本报代收劳军捐款，昨达八万三千元”；12月5日，“已过十万元”。极其感人的是，有一个卖山竽的75岁老人，虽收入微薄，也慨然解囊捐献。中国在伦敦的留学生一次就汇款900元。北平市人力车夫王德志，为表示自己的爱国之心，将自己在风雪中两日所得车费1元8角钱，全部捐送抗日战士。以陈嘉庚先生为代表的海外爱国华侨，也捐献了大批物资。（张崇发）